朝向一首詩的完成：楊牧紀錄片?

〈春歌〉  楊牧

那時，當殘雪紛紛從樹枝上跌落

我看到今年第一隻紅胸主教
躍過潮濕的陽臺---
像遠行歸來的良心犯
冷漠中透露堅毅表情
趐膀閃爍著南溫帶的光
他是宇宙至大論的見證
---這樣普通的值得相信的一個理論
每天都有人提到，在學前教育的
課堂上，浣衣婦人的閒話中，在
右派的講習班與左派沙龍裡
在兵士的恐懼以及期待
在情婦不斷重複的夢；是在
也是無所不在的宇宙至大論，他說
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分鐘
都有人反覆提起引述。總之
春天已經到來


他現在停止在我的山松盆景前

左右張望。屋頂上的殘雪
急速融解，並且大量向花牀傾瀉——
「比宇宙還大的可能說不定
是我的一顆心吧，」我挑戰地
注視那紅胸主教的短喙，敦厚，木訥
他的羽毛因為南方長久的飛拂而刷亮
是這尷尬的季節裡
最可信賴的光明：「否則
你旅途中憑藉了甚麼嚮導？」
「我憑藉愛，」他說


忽然把這交談的層次提高

鼓動發光的翅膀，跳到去秋種植的
並熬忍過嚴冬且未曾死去的叢菊當中
「憑藉著愛的力量，一個普通的
觀念，一種實踐。愛是我們的嚮導」
他站在綠葉和斑斑點苔的溪石中間
抽象，遙遠，如一滴淚
在迅速轉暖的空氣裡飽滿地顫動
「愛是心的神明……」何況
春天已經來到




《朝向一首詩的完成》運用了大量的影像創作、聲響，以及許多支離破碎的訪問，來詮釋詩作以及描繪詩人楊牧。詩作影像藝術的結合，讓人不忍卒讀。盡是些個人風格強烈，逐字逐句地死板激烈聲光音效。講難聽點：強暴了楊牧的詩！完全破壞詩作中幽微且多層次的意象。若是通篇對詩字字計較就算了，而〈春歌〉一詩中提到的「紅胸主教」是明確存在的鳥種，詩儘管浪漫抒情，但是寓真切踏實於其中，莫名其妙地亂拍其他鳥種，田野調查零分。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做一堆。



這部紀錄片透過後輩詩人、作家、翻譯家之口，將楊牧定調為華語詩壇最高成就者。大詩人楊牧對於後一輩的詩人影響固然巨大，作品的翻譯傳播相較於其他台灣詩人廣大且評價高。但是這些評價盡是後輩、甚至僅僅是剛踏文壇初生之犢的推崇。但是少數採訪到的平輩詩人瘂弦、同學，並沒有下此定論外。缺乏平輩、前輩詩人的描繪指教。相較於鄭愁予紀錄片〈如霧起時〉從平輩、時代中掌握的成熟圓融。這部紀錄片顯得草率零落。

東海時期大肚山上漫步的詩人也付之厥如，這是詩人詩作、散文中常常提及，令後輩作家有所共鳴，與這塊土地的連結處，不管是現實與想像意義上；這部片唯二讓我有收穫的地方，是想找《奇萊前書》、《奇萊後書》讀一讀，以及詩人的日常生活。

如果這部片是改編作品，甚至作家介紹的節目，這樣胡搞無可厚非，但是這是一部應該忠於史料的紀錄片。就連最基本的田野調查，對作家的掌握都不及格。實在很懷疑這位年輕導演到底做了什麼功課，通讀過楊牧的作品、翻譯、論文嗎？以前熟悉嗎？為了這個案子硬擠出來的東西嗎？目宿文化、行人出版社找來年輕導演，想要激盪繽紛的新火花，卻是亂玩火炸掉了爆竹工廠。

簡而言之，影音創作+採訪≠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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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向一首詩的完成Towards the Completion of a Poem
導演：溫知儀
編劇：曾淑美
攝影：韓允中
發行：目宿媒體
影展：他們在島嶼寫作
國別：台灣